慢性荨麻疹患者宣教指南
中华医学会皮肤性病学分会荨麻疹研究中心
通信作者:徐金华,Email:xjhhsyy@163.com;郝飞,Email:haofei62@126.com
慢性荨麻疹病情易反复,部分患者疗效不佳,特别是多数患者对于此病仍存在较多疑问和误解,中华医学会皮肤性病学分会荨麻疹研究中心联合中国医师协会皮肤科医师分会变态反应性疾病学组,组织部分专家,基于临床诊疗现状,整理并投票筛选出15道与慢性荨麻疹相关的常见问题,经专家撰写及集体讨论后制订本宣教指南。本指南以科普问答为主要形式,旨在提高皮肤科医生及广大基层医务人员对慢性荨麻疹的认识,便于在工作中为患者普及该病的知识,提供用药和生活上的科学指导,并可作为临床宣教的参考材料。
一、何为慢性荨麻疹?慢性荨麻疹会有哪些症状?慢性荨麻疹有哪些类型?
荨麻疹是皮肤、黏膜小血管扩张及渗透性增加后出现的一种局限性水肿反应[1],是一种临床上常见的变态反应性皮肤病。如果其症状每天发作或间歇发作超过6周,则被定义为慢性荨麻疹[1]。
根据是否存在明确诱因,慢性荨麻疹又进一步被分为慢性自发性荨麻疹和慢性诱导性荨麻疹。慢性自发性荨麻疹主要的临床特征为大小不等的风团和瘙痒。所谓风团,是隆起于皮肤表面的暂时性皮肤损害,呈肤色或红色,可局限发作,亦可相互融合成片,通常有明显瘙痒感,24 h内可自行消退,不留痕迹。慢性诱导性荨麻疹症状一般与慢性自发性荨麻疹类似,也有部分患者因其类别或诱因不同而具有特征性的临床表现[2]。除上述风团和瘙痒症状以外,部分慢性荨麻疹患者还可伴有眼睑、口唇及黏膜部位水肿即血管性水肿。少数患者偶可出现急性加重。
慢性自发性荨麻疹通常无明显诱因,可自行发作。慢性诱导性荨麻疹多有明确诱发因素(如冷、热、搔抓等),主要包括人工荨麻疹、冷接触性荨麻疹、延迟压力性荨麻疹、热接触性荨麻疹、日光性荨麻疹、振动性血管性水肿、胆碱能性荨麻疹、水源性荨麻疹、接触性荨麻疹9类[1]。
二、慢性荨麻疹的发病原因有哪些?是否会传染或遗传?是否和免疫力下降有关?
引起慢性荨麻疹的病因较为复杂,大多难以明确,仅少数病例可有相对明显的诱因。慢性荨麻疹的发病原因可分为内源性和外源性。内源性病因包括慢性隐匿性感染(包括细菌、真菌、病毒、寄生虫等感染,如慢性胃炎相关的幽门螺杆菌感染可能是少数患者发病的重要因素)、劳累或精神紧张、针对IgE或其受体的自身免疫反应、某些自身免疫性疾病以及慢性疾病(如风湿热、系统性红斑狼疮、甲状腺疾病、淋巴瘤、白血病、炎症性肠病等);而外源性病因主要包括物理因素(如摩擦、冷、热等)和植入物(人工关节、人工瓣膜等)[1]。
荨麻疹并不会传染。慢性荨麻疹属于过敏性疾病,对于慢性自发性荨麻疹和多数慢性诱导性荨麻疹而言,尚无证据证明其具有明确的遗传倾向。
从发病机制上看,多数慢性荨麻疹患者确实存在体内免疫异常,本质上应是一种被异常激活的免疫反应,属于免疫失调,并非简单地等同于免疫力下降。
三、慢性荨麻疹需要做哪些检查?是否有必要做过敏原检查?过敏原检查结果怎么看?
慢性荨麻疹完善检查的目的主要包括发现潜在的病因或诱因、开展分型诊断、判断病情轻重、与其他疾病进行鉴别以及预测治疗反应等。由于慢性荨麻疹病因复杂而不易明确,且缺少特异性的检测指标,故不主张常规开展复杂的检查。可在详细询问病史后,按需完善皮肤划痕、立方冰块、运动、光以及振动等激发试验,以明确不同类型慢性诱导性荨麻疹的诊断。为了解病情轻重程度,可考虑进行血常规、C反应蛋白、红细胞沉降率、D-二聚体、白细胞介素(IL)-1、IL-6等测定[3]。为排除合并潜在的疾病,可检测甲状腺自身抗体、幽门螺杆菌、自体血清皮肤试验以及抗核抗体等。必要时可行皮肤组织病理检查明确诊断。
一般来说,过敏原检测对慢性荨麻疹价值有限,除非病史询问中提示可能有某种特定过敏原与发病有关。对于过敏原检测的阳性结果需慎重解释,如发病或病情加重与接触或摄入对应的过敏原存在必然联系,此时阳性结果才有意义。
四、慢性荨麻疹是因为急性荨麻疹治疗不及时引起的吗?
慢性荨麻疹和急性荨麻疹的发病病因及发病机制并不完全相同[4]。慢性荨麻疹病程超过6周,通常无明确诱因,容易反复发作[1];急性荨麻疹的发病时间在6周以内,相对易于发现致病因素,临床上更为常见[1]。尽管后者通常起病更急,症状更重,但多数急性荨麻疹患者可通过规避过敏原等方法在短期内呈自愈倾向。
尽管慢性荨麻疹和急性荨麻疹都会引起风团和瘙痒等症状,但因两者的发病机制和原因可能存在差异,一般认为慢性荨麻疹并非因急性荨麻疹治疗不及时所致。
五、慢性荨麻疹可以根治吗?
慢性荨麻疹的病因和发病机制未完全明确,故难以被根治,但可以自愈。除极少数并发呼吸道或其他系统症状外,绝大多数慢性荨麻疹呈良性经过[1]。慢性荨麻疹的治疗目标是通过有效且安全的治疗手段控制疾病症状,直至症状消失(无风团和瘙痒),从而提高患者生活质量[3]。由于慢性荨麻疹病因复杂,按照目前研究水平,还无法达到根治的目标,因此不要盲目追求根治的模式,应在专业医生指导下,根据病情和对治疗的反应制定并调整合适的治疗方案,规律用药,科学治疗,以达到控制症状的目标。
六、慢性荨麻疹目前有哪些治疗选择?需要服用提高免疫力的药物吗?
治疗慢性荨麻疹首选标准剂量的第二代非镇静抗组胺药[5-6]。若用药2 ~ 4周不能完全控制病情,可酌情将第二代抗组胺药的剂量增加至2 ~ 4倍,但应注意超说明书剂量使用药物前需确保患者充分知情同意;也可采用多种二代抗组胺药联合治疗,或二代抗组胺药联合一代抗组胺药治疗[1]。如4倍剂量或4倍相当剂量的二代抗组胺药仍不能完全控制病情,则推荐采用奥马珠单抗、雷公藤多苷、环孢素等方法治疗。
由于慢性荨麻疹并非因免疫力低下所致,故不推荐使用干扰素、转移因子、匹多莫德等提高免疫力的药物。
七、使用抗组胺药治疗时应如何选择?有哪些不良反应或注意事项?疗程多久?如何减量?
慢性荨麻疹的治疗首选第二代非镇静抗组胺药[1,7],如西替利嗪、左西替利嗪、氯雷他定、地氯雷他定、非索非那定、阿伐斯汀、依巴斯汀、依匹斯汀、咪唑斯汀、氮卓斯汀、氯马斯汀、比拉斯汀、苯磺贝他斯汀、奥洛他定、卢帕他定等。必要时也可选用第一代抗组胺药治疗[7],如苯海拉明、氯苯那敏、赛庚啶等。
第一代抗组胺药常见的不良反应包括嗜睡、注意力降低、疲劳、乏力、口干等,甚至可出现视力模糊、便秘、排尿困难等不良反应;少数患者还可出现食欲增加、精神兴奋、心律不齐等症状[7-8]。但第二代抗组胺药上述反应通常轻微,持续服药多可耐受。
抗组胺药的疗程通常根据患者的自身特点决定。对于抗组胺药,无论是常规剂量还是加倍剂量给药,待病情控制稳定2 ~ 4周后便可开始减量[1,8],包括逐渐减少每日服药剂量或者逐渐延长服药间隔时间,通常建议疗程3 ~ 6个月,必要时可以延长。
八、抗组胺药治疗慢性荨麻疹无效时应该怎么办?
按照国内外最新诊疗指南的建议[1,3],若抗组胺药加倍剂量或联合治疗无效,建议先评估疾病诊断的准确性,并寻找疾病发生或加重的可能原因。考虑是否存在误诊或合并其他疾病、是否存在自身免疫因素、是否存在潜在诱因等可能性,可完善必要的检查。明确慢性荨麻疹的诊断并排除其他发病因素后,可在医生指导下尝试加用或改用其他治疗方案,包括注射奥马珠单抗、口服环孢素或雷公藤多苷等[1,3],在选择时应综合考虑每种方案的疗效、安全性以及费用。
九、慢性荨麻疹患者可以使用免疫抑制剂、糖皮质激素或中医中药治疗吗?有哪些注意事项?
当慢性荨麻疹患者症状较重,且抗组胺药加至2 ~ 4倍剂量或联合使用无法有效控制症状,或奥马珠单抗治疗效果不佳时,可考虑使用免疫抑制剂、糖皮质激素或中医中药治疗。
用于治疗慢性荨麻疹的免疫抑制剂主要包括环孢素,用量为每日3 ~ 5 mg/kg,分2 ~ 3次口服[1],与抗组胺药联合使用。其主要不良反应是肾毒性和高血压,因此严重的肾病及高血压患者禁用,有条件时可在用药期间监测环孢素的血药浓度。
糖皮质激素可在抗组胺药及免疫抑制剂治疗慢性荨麻疹均无效或症状急性加重时使用,一般只可短期用药,通常不宜超过2周[1]。常规采用泼尼松每日0.3 ~ 0.5 mg/kg(或相当剂量的其他糖皮质激素)。使用时应注意糖皮质激素的不良反应,包括血压升高、血糖升高、消化道溃疡、消化道出血、骨质疏松等。糖皮质激素不作为慢性荨麻疹的常规用药,必须在专科医师指导下进行规范治疗。
中医中药亦可作为慢性荨麻疹的治疗方法。雷公藤制剂是我国荨麻疹诊疗指南推荐的用药,可按每日1 ~ 1.5 mg/kg给药,分3次口服,但使用时需注意对造血系统的抑制、肝脏的损伤及生殖毒性等不良反应[1]。除雷公藤制剂外,也可考虑采用其他中医中药方法治疗,但需在专科医生指导下辨证施治。
十、生物制剂治疗慢性荨麻疹的机制是什么?哪些患者可以使用?有哪些不良反应?
目前已上市用于治疗慢性荨麻疹的生物制剂主要为奥马珠单抗,其机制是通过中和并阻断IgE与其受体结合等方式达到靶向治疗的目标[9]。
奥马珠单抗主要适用于经H1抗组胺药或其他治疗后仍不能完全控制,或者无法耐受其不良反应的慢性自发性荨麻疹,也可酌情用于存在上述情况的慢性诱导性荨麻疹[9]。
奥马珠单抗的一般不良反应包括疲劳、虚弱、头痛和荨麻疹加重,多为轻度、自限性,通常可继续治疗[9]。严重不良反应包括血小板减少、血管性水肿、寄生虫感染和过敏性休克等,临床罕见(低于0.1%)。
十一、慢性荨麻疹长期用药会有依赖性或者耐药性吗?
由于慢性荨麻疹大多病程较长,具有症状易反复、影响日常生活的特点,因此在治疗上,尤其是使用抗组胺药物治疗时,需要维持用药并逐步减量,从而达到控制荨麻疹症状的目标。如果过快减量或停药,可能会出现疾病复发,但此类情况并非药物依赖性所致。除长期或不规范使用糖皮质激素治疗慢性荨麻疹容易出现药物依赖之外,其他常规的荨麻疹治疗药物通常无依赖性。
慢性荨麻疹长期用药一般不会发生耐药现象。若患者在治疗过程中出现药物原始剂量疗效不佳、原有服药间隔无法控制症状或需增加给药频率的情况,建议首先分析是否存在引起症状加重的原因,并不一定是耐药引起。
十二、特殊人群患者(老人、儿童、孕妇、哺乳期、肝肾功能异常)应该如何治疗?治疗方案是否需要调整?
老年慢性荨麻疹仍应优先选用二代非镇静抗组胺药,以避免一代抗组胺药可能导致的中枢抑制作用和抗胆碱作用,从而防止由此带来的跌倒风险、青光眼、排尿困难、心律失常等不良反应的出现[1,10]。
第二代抗组胺药也是治疗儿童慢性荨麻疹的一线选择[1]。对于治疗无效的患儿,建议在获得患者监护人知情同意的情况下根据体重酌情增加剂量[10]。用药期间需关注部分抗组胺药的镇静作用给患儿生活、学习等带来的影响。
妊娠期慢性荨麻疹患者原则上应尽量避免使用抗组胺药物。但如症状反复发作,严重影响患者的生活和工作,必须采用抗组胺药治疗时,可在权衡利弊情况下选择相对安全可靠的第二代抗组胺药物,如氯雷他定、西替利嗪和左西替利嗪[1]。此外,所有抗组胺药都可能分泌到乳汁中,故哺乳期也首选无镇静作用的二代抗组胺药[10]。现有临床试验显示,孕期使用奥马珠单抗安全性相对较好,暂无使用奥马珠单抗致畸的报道,可在抗组胺药治疗效果不佳时酌情使用[11-12]。
合并肝肾功能异常的慢性荨麻疹患者,应在充分阅读药物使用说明书后,根据肝肾受损的严重程度合理调整抗组胺药物的种类和剂量。如依巴斯汀、氯雷他定等主要通过肝脏代谢,西替利嗪等则经由肾脏代谢,在出现肝肾功能不全时可依据临床实际情况,酌情减量或换用其他种类抗组胺药物[1,10]。
十三、如何减少慢性荨麻疹的反复发作?
慢性荨麻疹的反复发作是常态。因其发病机制和发病原因至今尚未完全明确,治疗上难以特异性地针对病因进行处理,但可根据详细的病史寻找可能的诱发因素,包括气候环境、生活习惯、机体状态等[13],通过避免诱因在一定程度上减少慢性荨麻疹的反复发作。总体而言,避免慢性荨麻疹复发具有较大的挑战性,但临床上可以通过药物长期维持治疗控制症状,减少复发。慢性荨麻疹治疗首选第二代非镇静抗组胺药,治疗有效后应逐渐降低剂量,以可控制病情的最小剂量或最长服药间隔维持治疗,疗程一般不少于2 ~ 4周,必要时可延长至3 ~ 6个月或更长时间,从而减少复发[1]。
十四、慢性荨麻疹需要忌口吗?可以运动吗?在日常生活中还有哪些注意事项?
慢性荨麻疹患者在日常生活中需避免饮酒和进食已知过敏的食物,但不必盲目忌口。必要时可记录食物日记,寻找可能诱发荨麻疹的食物并加以避免[1,14]。
慢性荨麻疹患者需要调整好个人生活习惯,注意休息,不可过于劳累。在治疗期间,患者可适当进行体育运动,但对于胆碱能性荨麻疹患者,不推荐剧烈运动[14-15]。
除饮食和运动外,患者需同时避免其余可能的诱因。慢性荨麻疹特别是人工荨麻疹患者应穿着宽松衣物,避免其对皮肤造成摩擦。瘙痒时不要抓挠,避免加重症状。日光性荨麻疹患者需避免阳光直晒或选择适合的防晒霜防护。冷接触性荨麻疹患者应避免寒冷刺激,热接触性荨麻疹患者应衣着清爽[1,5]。另外,情绪和精神压力可能会加重慢性荨麻疹的症状,故慢性荨麻疹患者应保持心情愉悦,有助于缓解症状。必要时可与家人、朋友或医生倾诉,缓解由于疾病反复发作或瘙痒引起的焦虑、抑郁等负面情绪,树立治疗信心[5,15]。
十五、慢性荨麻疹患者可以接种疫苗吗?
慢性荨麻疹不是疫苗接种的禁忌证[16]。若荨麻疹症状通过药物治疗控制稳定,通常可接种疫苗。临床经验表明,疫苗可为少数慢性荨麻疹的诱发或加重因素之一[1,16],故慢性荨麻疹患者接种疫苗时仍需谨慎,在病情尚不稳定或症状未完全控制时不建议接种疫苗。
抗组胺药不会影响疫苗免疫效果[16]。若患者正处于服用抗组胺药期间,建议在接种疫苗期间继续常规用药。尽管目前尚存争议,但使用糖皮质激素(有研究发现, > 10 mg/d泼尼松中长期治疗对疫苗的体液免疫具有显著影响[16])或环孢素等免疫抑制剂的患者需注意,此类药物存在降低疫苗的保护效应或增加疫苗风险的可能,建议用药期间应避免或暂缓接种减毒活疫苗。目前尚无奥马珠单抗与疫苗相互作用的报道,可在权衡利弊后酌情使用。如有疫苗接种计划,建议注射奥马珠单抗与接种疫苗之间应至少间隔2周。
需要特别指出的是,如需接种必要的紧急疫苗(如破伤风疫苗、狂犬病疫苗等),可在任何情况下立即接种[17],接种后应密切观察,必要时及时处理。
参加本共识制定的专家名单(按拼音排序):
陈雪(北京大学人民医院皮肤科)、郝飞(重庆医科大学附属第三医院皮肤科)、晋红中(中国医学科学院北京协和医院皮肤科)、金哲虎(延边大学附属医院皮肤科)、李捷(中南大学湘雅医院皮肤科)、梁云生(南方医科大学附属皮肤病医院皮肤科)、龙海(中南大学湘雅二医院皮肤科)、唐慧(复旦大学附属华山医院皮肤科)、王再兴(安徽医科大学第一附属医院皮肤科)、徐金华(复旦大学附属华山医院皮肤科)、肖汀(中国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皮肤科)、姚煦(中国医学科学院皮肤病研究所过敏与风湿免疫科)、袁卫如(上海交通大学医学院附属瑞金医院皮肤科)、张建中(北京大学人民医院皮肤科)、赵作涛(北京大学第一医院皮肤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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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 考 文 献(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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